风筝

一

       日落，斜阳之下，吴涯从校门中走了出来。只是一个平凡的一天，而对于他也只是又一个被排斥的一天。吴涯抖了下肩膀，将沉甸甸的书包甩起，背在了身上。他是一个小胖墩，虽然他并不胖，只有一米六多。他十一二岁，在同龄人中也不算很胖，若要真说起来，班上倒是有不少比他还重的同学。可能是因为他的名字，又或者是他学习不那么好，并且长着一张被和尚开了光的嘴——说啥来啥——的原因，同学们总是爱叫他乌鸦，与他的名字也是颇有几分相似。

      “喂，胖乌鸦！今天怎么没穿校服啊！”几个矮他半头的同年级的学生从他身边经过，用半开玩笑的语气叫道。他没有回应，他也不想回应，他只觉得他们很无聊。不过他也并不在意是否有人同他开玩笑，或者是打心底的要骂他。他清楚地知道他们大抵是很无聊的，无聊到会将你的校服藏在某个角落，然后非常关心的叫着你的外号来关心你，不理那些人，应该就没事了吧。他想着。

      “咋了？乌鸦不会叫了？不唱歌了？我们还想听您一展歌喉呢～”。得寸进尺，吴涯开始有些不耐烦了。他是想成为一个歌星的，不清楚那些人是怎么知道的，或许是偷了自己的日记本看到的，又或许是单纯的认为乌鸦的声音不好听而已。吴涯加快了自己的脚步，他不希望听到别人否定他的梦想，即使并没有刻意而为之。他只想赶快的回家，看自己喜欢的《星游记》。没记错的话，是晚上八点对吧？写完作业的话，应该差不多刚好能赶上。

       “胖乌鸦～叫一个啊！快点嘛……”那几个同学也加快了脚步，“啊——啊——啊——我唱歌好好听～”他们捏起了嗓子，开始学起来乌鸦的叫声了。吴涯的眉头紧皱了起来，好像有什么心事一样。他停下了脚步。后面的几个追逐的学生却没有停下嘲讽。吴涯转过身，目光和刚才有些不太一样。他抬起头，朝他们的方向瞪了过去。吴涯毕竟比他们高半头，体重也是确实摆在那里的，在这样一瞪眼，威慑便很自然了。几人见状，不想讨没趣，便不再跟随吴涯。吴涯叹了一口气，继续向家走去。

        写完作业，只差了十分钟八点。吴涯的家庭并不富裕，父母也是常年在外打工，在北京的二环边上能有租到一套学区房，已经是不容易的事情了。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吴涯虽然谈不上当家，但平日里三餐还是自己解决的。他冲了碗方便面，打开了电视机。

        “眼前重复的风景，渐渐模糊了约定……”啊，开播了。听着熟悉的片头曲，看着电视机中的红衣少年，吴涯的内心得到了一种很奇妙的安全感。虽然他自己也了解那并不是真实的，但仿佛他那顽强不服输，勇往直前面对困难的，不顾一切追求梦想的劲头，也一直在自己的身上。“为什么爸爸妈妈不给我生个哥哥……有哥哥，学校肯定不敢有人欺负我吧？”。他想。他想着，丝毫没有注意手上的方便面斜向了一边。

        “啊！”。吴涯下意识的大叫，很快收回了自己被烫到的手指。他望着手中的方便面，又看了看影片中与反派一起抢夺飞船的少年。很快他便放弃了哥哥这个念头。他懂父母的幸苦，他也知道父母养活自己已经是不易了。更何况，影片中的少年可是要去寻找黑洞背后的彩虹海的，若是有这样一个孩子，想必也会给父母添上不少麻烦吧……不过，那个叫麦当的少年的父亲，却是自己前往了所谓的彩虹海，这才有了整部动漫，整个故事。吴涯吸了一口方便面，便不再多想。

二

      “眼前重复的风景，渐渐模糊了约定……”吴涯哼唱着熟悉的曲子，手揣在裤兜里，有些心事重重的走出了校门。

        今天是周五，学校中午便放学了。多了一下午玩乐的时间，估计是每个在吴涯这般年龄的人都想要的吧。可惜这并不是吴涯想要的。早些放学，意味着学校不会提供午饭，吴涯则需要自己解决这一餐了。他有些焦虑，不过唱歌可以帮他缓解。今天还不能吃肯德基啊……还要再吃十一天的方便面才可以，不然钱又不够了。吴涯心里算计着。突然，他看到眼前出现了一伙初中生。

       “就是他。”吴涯朝说话的人望过去：是昨天那个小子，他和那伙初中生们站在一起，好想要做什么大事情似的。

        “就是他敢无视你的？”

        “对，就是他。”

        初中生朝吴涯走了过来。带头的初中生身高最高，不过也只有一米七左右，并没有完全发育。吴涯并不想打架。他转了个身，准备离开。

        “哟呵小子，敢无视你大爷我？”。那个带头的初中生将头仰了起来，仿佛在用鼻孔对吴涯说话。

        “你们认错人了……”

        “你不就是那个乌鸦吗？”

        吴涯听到这里，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心里不太舒服。但他仔细想了想，并没有理会他们。他知道自己不能打架，不论是伤了自己还是伤了对方，家里都承担不起这些医药费的。但是吴涯却又恨自己，他想反击，他想破口大骂那些人，把给自己起的那些不堪入耳的绰号以十倍、百倍的骂回去，可是他不能。他想用自己在老家从爷爷那里学到的咏春拳给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一顿胖揍，可是他不能。跑吧。他做出了自己唯一能做的选择。

        吴涯撒开腿，跑了起来。他不想回头，因为这会减慢他跑的速度。他能做的只是听着，希望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不知不觉，他跑进了胡同里面。这些地方看上去都是相似的，他并不曾来过几次。自然的，他迷了路。几次撞到死胡同再迂回逃跑后，他可以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逐渐增大了。吴涯的体重毕竟有一些，他开始觉得有些累了。他决定找些什么东西，来分散下注意力。他想了又想，开始回想那部《星游记》的剧情了。也挺合理，毕竟那是他重要的精神寄托。

        刹那间，吴涯眼前的巷子里好像闪过了一个红色的身影。那种红色他再熟悉不过了。他有些恍惚。不，不可能的。只是……衣服的颜色相似，对吧？他想。回过神来，他发觉自己的身后好像没有什么声音了，他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下——他们都不见了！那些追赶自己的人。吴涯逐渐放缓了自己逃跑的速度。环顾四周，吴涯这才意识到自己迷路了。周围没有路标，墙上却有着几个奇怪的“禁止飞行”四个醒目大字。

        吴涯按照记忆，摸索着，打算按照原路返回。可仿佛他并不在同一个城市了，他发觉周围的一切都和来的时候有些不一样。走着，他突然看见了几个身着灰色衣服头戴白色面具的人，灰色的衣服上有着一只金色的眼睛标记，手中还拿着黄色的枪。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回过头加速跑了起来。

        大头钉！是《星游记》里银河眼的大头钉部队！他有些慌神，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看到了这些东西。他只想快点回家。然而，偏偏此时，吴涯却一个踉跄，重重的跌倒在了路上。他的额头砸在了地面，失去了知觉。

三

        “摔得很重啊……诶，你醒了？没事儿吧？”        

        吴涯缓缓的睁开了眼，却被眼前所见惊到了。红色的背心上衣，三分裤，肚子上别着白色的肚兜；右手戴着金黄色手镯，镯子上嵌有一颗红色的宝石；脸上露着大方而有一些傻的微笑，棕色的头发在的耳朵两旁有与头顶都多出来一些，额头前的刘海儿分成了被明显的三撮……

        “你是……哦！”

        “啊，看你的样子不像是这里的人。我叫麦当！”

        吴涯浑身颤抖了起来，有些说不出话了。真的是他！！！才刚看到的那个红色的身影、银河眼的大头钉——果然，吴涯验证了自己的猜想。如果没有错的话，现在应该……是在《星游记》的世界里。吴涯顾不上自己额头的伤，直接跳了起来，向麦当扑了上去。麦当则顺势侧过身子，伸出手握住了吴涯的胳膊。吴涯扑了个空，不过有麦当拽着，也没有摔倒。

        “你站不稳吗？是不是摔出问题来了？”。麦当关心到，同时绕着吴涯转了两圈，仔细看着这位陌生人。

        “你，你就是那个去了彩虹海的麦林的儿子……麦当？”吴涯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一切，便又问了一遍。麦当没有很快回应，只是两只手搭到后脑勺上，托着脑袋，叹了一口气，然后回过头来，仔细端详着吴涯。

        “你是这儿第一个认识我还没有管我爸爸叫红魔鬼的人……你居然不害怕我？”麦当露出了有些不解的神情。吴涯收拾着从自己书包里散落出来的书本和文具，冲着麦当点了点头。麦当走上前，也帮吴涯收拾起了地上的东西。

        “刚才那些大头钉呢……吓死我了，就是他们害我摔倒了的。”吴涯向麦当说，自己的身子因为后怕也还有些发抖。

        “那些啊，被我打跑咯～”麦当回答到，脸上露出了具有标志性的笑容，“对了，你叫什么啊？”麦当有些好奇的问。“……吴涯。”吴涯有些犹豫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他害怕自己的名字再次被嘲笑。“不错的名字啊！那我们算认识啦～”吴涯显然多虑了，这毕竟是麦当啊。

        两人收拾完了散落在地上的物品。吴涯早已饿的饥肠辘辘了，他的肚子也在不断的给他信号。

        “你很饿嘛？”麦当看出了吴涯对事物的渴望。吴涯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的？”

        “嘿嘿，我可是个厨师。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不躲着我的人，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啊。”麦当继续用手在后脑勺拖着头，并且示意吴涯跟自己走。吴涯愣了一下，跟了上去。他太激动了，激动到差点忘记了这个世界里所有的设定，激动到差点忘记了关于麦当的一切。麦当就是麦当啊。吴涯看着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背影，想着。

        “吴涯。你的家人给你起这样的名字，一定有很深的含义吧。吴涯，无涯，嘿嘿。”麦当对吴涯说道。吴涯看着麦当，心里已经按耐不住了——他想直接叫他一声哥哥，但是它需要暂时克制住。吴涯不知道，他自己的内心是多么缺乏安全感，以至于麦当的热情极其迅速的融化了他平日生活里冷漠的屏障。麦当的热情使得从小没怎么受过夸奖的吴涯，心中升起一丝暖意。吴涯盘算着如何回应麦当，同时也想着如何回去。事实上，吴涯现在有些不想回家了，他甚至想直接和麦当一起，前往宇宙深处黑洞背后的彩虹海。他又想了想，他想到了自己父母，想到了对自己给予厚望的老师们，想到了冒险可能并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但是当他想到一幕幕被那些学生欺负的画面，一盒又一盒在别人享受山珍海味时候自己吞下肚子的方便面时，他还是犹豫了。他决定还是按照正常的路子，先“认识”麦当。

        “嗯，很庆幸你没有把我的名字理解成乌鸦。这挺普遍的其实。”

        “啊？乌鸦？怎么可能，你的名字这么好听，怎么会让人想到乌鸦啊。那些真是奇怪的人呢。”，麦当用一种肯定的语气说道。

        “听说你爸爸去了彩虹海。你想他吗？”

        “想啊。不过我和他约定好了，他现在应该在彩虹海等着我吧。话说，你住哪里？外面这些大头钉很烦的。要不我送你回去？”

        “我其实……也不清楚，我是迷路了才到这里的。”

        “我们到啦，宇宙大饭店。先吃饱了再说吧！”一见到有厨房的地方，麦当便干劲十足了。不愧是个厨师啊。进入饭店，麦当让吴涯找个地方先坐下等待。吴涯环顾了四周，发现并没有见到另外两个应该出现的人物，有些不解。不过他可以肯定的是，这并不是在剧情里面的。如果还留在地球上的话，应该是……第一集以前的时间线。吴涯想着。

        “嗯！好好吃！”饭菜端上来了，吴涯尝了一口，便狼吞虎咽了起来。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麦当的饭菜，远比动画中所呈现的要更加诱人。麦当看着吴涯，欣慰的笑了：“好的厨师做出的饭，就该是这个样子啊！”。吴涯点头以回应着麦当，他也不禁想，自己是否能同麦当一样，有些什么能让别人称口夸赞的东西。

四

        吴涯见麦当上到了宇宙大饭店楼上，便跟了上去。只见麦当手上拿着几片薄薄的纸张与木棍，在手中摆弄着什么。

        “风筝？”

        “对啊。”

        “你做这么多干什么？”。吴涯指了指旁边几大箩筐的风筝问道。虽然他已经知道了剧情后续的发展。

        “飞上天。”

        “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只要风筝足够大，我一定能飞上天！”

        吴涯笑了。他发现这个麦当，与自己在电视机里看到的那个，完全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执着，天真，却有些傻傻的。当然，很多时候这种傻劲确实非常可爱的。

        “所以你要靠风筝去彩虹海？”

        “当然不是。去彩虹海肯定需要飞船哇。”

        “那为什么还要叠风筝呢？”

        “别小看风筝，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有用呢！你看远处银河眼的那个炮台，它会发射追踪导弹，到那时候，风筝说不定能帮我一把！”

        “我也想去彩虹海。”

        吴涯一不小心，说出了心中所想，有些不知所措。麦当没有立即回复吴涯，先静静凝视他几秒，接着递给了他几张纸和木棍。

        “你也和别人有约定吧。或者，你自己一定也有什么梦想吧！”吴涯有些愣，看着麦当，眨了眨眼。

        “去彩虹海是我和爸爸的约定，当然要遵守啊。吴涯你一定也有很多在意你的人吧，去彩虹海可不是你和他们的约定。喏，你折一只风筝，我到时候帮你带到彩虹海，怎么样？”吴涯接过麦当手中的纸和木棍，眼中露出了许久没有流露过的神情。他不记得上一次流泪是什么时候了，他也不清楚这次是激动或者感动，还是实在压抑的太久，但总之他确确实实的流泪了。

        “你真的能到彩虹海嘛！不许骗我啊，麦当！”吴涯此时已然把自己代入了麦当弟弟的这一角色。麦当则伸出手，收起四根指头，留下了小拇指。

        “嗯。拉勾，拉过勾的事情，就不能反悔了！”吴涯曾经许多次在电视机上看到麦当做出这个手势，与他的父亲，与他的伙伴。而这些拉过勾的事情，麦当无一例外的都做到了。只是吴涯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也可以和麦当拉勾。

        “嗯，拉勾！”吴涯轻轻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水，将自己的小拇指勾在了麦当的上面。

        “话说……还有一件事情。”吴涯说，“麦当啊，你能不能……”

        “怎么了？你不会刚拉完勾就要反悔吧？”麦当看到吴涯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些着急。

        “当然不是！只是……我想要个哥哥。”

        “傻瓜，你父母有了你怎么可能还有哥哥啊！”

        “什么啊！我是说让你做我的哥哥！”

        “为什么？我做了你的哥哥也不会带你去彩虹海啊。”

        “保护我。”

        “保护你？”

        吴涯点了点头，却只见麦当笑了笑，并伸出了右臂。

        “我也是靠着这个才能和那些大头钉们打一打的。这是爸爸留给我的东西，叫彩虹石，可厉害啦！”麦当解释道。吴涯耐心听着已经熟知的设定。麦当突然将吴涯一把搂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再说了，你不是什么红魔鬼的儿子，应该也不需要保护吧。如果真的有人欺负你，勇敢点，告诉他们，不要欺负你。如果只站在别人身后，是无法永远真正强大的吧！”麦当说，“其实我打算今天晚上就离开地球的。你挺幸运，吃到了我在这儿做的最后一顿饭！”

        “今晚？！”吴涯在这一刻知道了自己所处的时间线。

        “嗯，今晚。等我的两个朋友回来，他们会帮我的。”

        吴涯不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便下楼了。

五

        吴涯走到阳台边，又哼起了熟悉的旋律。

        “眼前重复的风景，渐渐模糊了约定……”麦当听到歌声，走了过来。吴涯双手搭在阳台的栏杆上，不时眺望着远方，不时抬头看一看星空。麦当没有说话，也将自己的双手搭在了阳台上，陪着吴涯。吴涯唱完了，他似乎并没有发现麦当在他身旁。

        “真好听啊。”

        “谢谢。你是第一个说我唱歌好听的人呢。别人都觉得我唱歌像乌鸦。”

        两人没有再说话，只是在阳台边上沉静在暮霭中，凝视着逐渐暗下来的星空。吴涯想回去了。他觉得自己并不适合和麦当一起。他觉得自己并没有麦当勇敢，也没有他豁达，更没有必要去彩虹海。他只是需要一些鼓励，一些支持，一些安全感。而这些麦当已经都给他了。麦当大他三岁，他希望麦当成为他哥哥的想法确是真实的。想到这里，他转头向麦当看去。

         “麦当哥哥。”

         “吴涯弟弟。”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场面顿时有些尴尬。麦当和吴涯看了看对方，二人不自觉地笑了起来。两人凝望着彼此，目光的交流代替了千言万语，仿佛二人此时就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不过吴涯知道他是一个动漫人物，纵然自己老态龙钟了，他依然会是一个少年。不过他希望回去，回到自己熟悉的世界。

         “麦当哥哥，我想回家了。”

         “没想到我一下午的时间就认了一个弟弟。”麦当轻轻摸了摸吴涯的头，“你只要找得到路，我可以在去彩虹海之前再送你一程嘛～”

         “嗯！没问题，我找得到。”

六

        吴涯并没有告诉麦当自己离开了，只是留下了自己亲手做的一只风筝，并带走了麦当做的一只。按照剧情，麦当现在应该去准备离开了。吴涯想着，便背着书包，朝与麦当相遇的地方走去。他知道，是因为他自己才会来到这里的。他有时候真的只是需要一个精神寄托而已。现在他找到了，自然便可以回家了。望着天上被麦当打飞的导弹击落的“国王号”，吴涯走进了那个巷子，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出发！目标，彩虹海！”麦当踩在国王号顶部，说出了那句经典的台词。

七

        吴涯很怀疑那一下午的真实性。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之后他每次被称作“胖乌鸦”的时候都会毫不犹豫地告诫那些人了。他们如果还敢这样继续称呼吴涯，他则会毫不犹豫的摆出一副将要打架的姿势。当然，他不会这么做的，他只是吓唬吓唬他们罢了。

        每天晚上八点，吴涯依然会准时的坐在电视机前，看着电视机里的那个红衣少年，打败一个又一个敌人，一步一步一点一点的接近那个彩虹海。他不知道飞船上是否还有他做好的那个风筝，不过麦当做的风筝他是一直都放在家中的。那是吴涯最重要的一件东西。当吴涯认为自己的生活没什么盼头时，便总是能想起和麦当的约定，以及两人小拇指相勾在一起的时候。这种信念不知怎的，帮吴涯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难关。即使那些困难如同大山一般一座又一座的压在吴涯的身上，他也不再向以前那样害怕了。

        不知什么时候起，吴涯的生活忙碌了，那《星游记》也不再，他的哥哥麦当，也不断的越来越小了。吴涯只是每天的唱着歌，在街上不断的走。不过可以肯定的时候，他的歌和麦当的饭是都能够吸引人的。

        傍晚，吴涯从后台走了出来，背着吉他，向家的方向走去。他在心里盘算着晚上应该吃些什么合适。当然，肯定不是方便面，初中之后他便没有再吃那些东西了。路过小学的校门口时，一名小学生正在被一帮初中生追赶着，从他身边奔过。吴涯好像想起了什么，便也跟了过去。还是那条熟悉的巷子，不过变了许多，吴涯仔细向远处看了看，他好像看见一个穿着红色背心和三分裤的少年在向自己招手，并比出拉勾的手势。吴涯笑了笑，离开了巷子。吴涯不确定自己看到的是否是真实的，因为他只认为那都是自己幻想的罢了。他现在并不再担心钱的问题，他更需要担心自己的下一张专辑应该叫什么，他更需要担心自己如何面对记者的采访……

        走进家门，吴涯放下了自己身上的吉他，坐在了书桌前，拿起笔开始写些什么东西。但不论怎么修改，好像都对写出来的东西不太满意。什么东西和约定还有梦想挂钩啊……他想着，继续构思着专辑的名字。突然，吴涯迅速起身，开始在杂物堆里翻找着什么。

        片刻后，他拿出了一只纸风筝。吴涯若有所思的端详着它。

        “就叫彩虹海吧。”吴涯自言自语道，写下了专辑的名字，录入了电脑。      

二〇二〇年肆月

作于北京海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