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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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美好的冬天是她在乡下度过的。与北方凛冽的冬天,或是南方湿到骨子里去的冬天都不同,中国中部的冬季像是鲜艳和美好的一场梦。

灰瓦白墙,石砖的缝隙上长满了青苔,有着常绿的高大树木。很难想象出这里的冬天。她踏到院子中的时候看着积起的厚厚的一场雪呆住了。奶奶在后面解释:“我们这地要么不下雪,要么下好厚的。”说着给她比划了一个到膝盖的动作。她这才仔细地看了看,试探地一脚踩下去,雪立马没过了鞋跟。因为被踩出了一个脚印,土黄色的地面露出了一点点,在平整的白雪里显得尤其突兀。奶奶赶忙拽着她的衣服回来,递给她了一双墨绿色的靴子。她在夏天见过这双靴子,是爷爷去荷塘撅莲藕和茭白的时候爱穿的。

她开始想象院外的荷塘怎么样了,旧屋房顶上长出来的野芝麻还活着吗,坡下那条大河还在翻滚吗。她裹上羽绒服,兴致冲冲地奔出院去,雪白的地面上又出现了一个个土黄色的脚印。荷花早就败了,秋天早就是枯枝败叶的一番光景了,这次下雪反而掩盖起了荷花的残骸,薄薄的浅色的冰托着沉沉的雪,荷塘就像白色的蛋糕胚。她又跑去看屋顶上的芝麻。它们从雪中露出褐绿色的小尖,雪下藏住的枝干估计也是直挺挺地站着。这样看着生命力还挺顽强,她松了口气,跑到坡的那一面的地下去看大河。不可思议的是,河竟然没有冻上,静谧的蓝色像是沉在河底,偶尔大河翻个小小的水花,那蓝色又浮在了河面上。

她畅快地跑了会,被奶奶捉着让去过年串门。走到小镇上,视线就被红色占据了。地上是一串串鞭炮的碎屑,红纸片堆在角落,可以想象到,这堆碎屑随着雪一化,估计也化开了。家家户户门上贴满了红色的福或是对联。她眯着眼睛盯着红对联辨认了好久,也只认清了几个字。镇上的小孩穿着红色的羽绒服,脸也一并冻得通红,脚下踩着白雪,没踩多久就化成了泥。

堂姐拉着她去买炸饼,她盯着油锅,看白面团一过就炸得金灿灿的。走在坡顶的小道上,一侧是深绿的树林,时不时又褐色野鸡的影子窜过。树林深处层层叠叠的,只能看到暗沉沉的黑影。树林边缘倒是照的亮堂的很,冬季的太阳也不吝啬它的光芒,白雪在枝顶闪闪发光。回到屋里,奶奶早就回来熬好了鸡汤。她看着汤上飘着零散的金色的油,热气飘出门外变成软乎的雾。到了晚上,她问奶奶明年可不可以继续回来过年。“明年就搬回城里去了。”奶奶这么回答她。冬天无论在哪都黑的很快,远处有零星昏黄的光,反射到雪上,细碎的冰晶像一颗颗星星。

她看到了一个最美好的冬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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