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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半，窗晚的天空已经有些许亮意了。
魏南焦急的在客厅踱步，他看不得妻子在卧室痛哭的样子。这是魏凌芷失踪的第九个小时，他觉得度过的每一秒都十分煎熬。
今天早上吃早餐的时候一切还照旧，他还给女儿做了她最爱吃的三明治。向女儿告别时她还笑着说再见。或许魏凌芷去同学家里玩了呢，他试着宽慰自己。但他觉得这不可能，女儿从来没有在门禁八点半之后回过家，也更不可能随便去别人的家里玩。魏南想不下去了，他想再去一趟警局，却又怕有人来家里告知什么消息。妻子已经打过了所有的电话，学校也没有，路上也没有。她能去哪呢，魏南踱着步，觉得有一种莫名的黑暗要把他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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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凌云一遍又一遍的打着姐姐的电话，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的头发上还挂着汗滴，因为骑着自行车找了姐姐三个小时。他从未那样无助，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只剩下昏黄的路灯和他单薄的影子。爸爸让他回家好好待着，但他仍然坐立难安。初中的时候魏凌云曾经离家出走过一次，但是姐姐把他找了回来。而现在，魏凌云却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魏南，你就知道捣鼓你的破画，你有关心过孩子们吗？”魏凌云听到妈妈嘶哑的声音和花瓶摔碎的声音。又开始了，他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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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铃响了，魏南径直地朝门口走去。
“魏先生，我们找到您的——”
魏凌云冲了出来，：“在哪？”
魏太太想要走出去找她的女儿，魏南拦住了她。
“我们在岸宁街北边的过街天桥下发现了一具尸体。”
魏太太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经确认，死者是魏凌芷。目前还没有发现他杀的痕迹，我们会积极展开调查，这个请您放心。”
魏太太瘫倒在地上哭喊着：“一定是你们弄错了，我的女儿不会这样的。”
魏南已经没有心思去扶身边的妻子，他觉得有一记闷雷把他捶到了地上。
“警察同志，请您一定调查清楚凶手是谁。”魏凌云没有哭，他握住了警官的手，“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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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魏南去警局接受调查，而魏太太也跟着去了。
早上七点，魏凌云请了假，他不想在学校接受别人的嘘寒问暖。
谁杀害了我的姐姐，我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魏凌云怔怔的坐在沙发上。虽然他昨天晚上没有睡觉，但是他一点睡意也没有。是谁那么狠心呢，他想不通。空荡的房子让魏凌云感到孤独，他努力在想和姐姐在一起的回忆。但是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连续几天，他都是这样浑浑噩噩地度过。他不想去医院和姐姐告别，也不想看见媒体上的报道。他总觉得只要再多等一会，姐姐就会回家和他们一起吃晚饭，像平时一样。
也许姐姐被别人欺负了呢。
他走进魏凌芷的房间，想找找线索。诺大的空间，他却觉得很陌生。房间里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一切都很整洁。魏凌芷失踪后，这个房间还保持她走之前的样子，即便警察来调查后也会恢复原状。
魏凌云看到书桌上摊开的课本，上面还有姐姐的笔记。那是高二的课程，他虽然看不懂，但是努力在捕捉一切与姐姐有关的东西，希望能看到些什么，但是上面只有知识点。他坐在书桌前，想象姐姐学习的样子。在他的印象中，魏凌芷的成绩一直在班里排前三。但是爸爸妈妈不这么想。魏凌云很讨厌他在客厅里打游戏时隔壁传来的责骂声。不是爸爸妈妈，就是他们和魏凌芷。他不明白有什么好吵的，魏凌芷成绩很好，也很听他们的话，从来不像他一样叛逆。在学校里也有很多好朋友，画画很好看，拿了各种各样的奖… …
所以这样的姐姐，不可能自己去那样远的街道。
魏凌云转身看到架起来的画板，上面画的是星月夜。他从未这样仔细地看过姐姐的画。他也是第一次意识到她画的有这样震撼。魏凌云拿起那幅画，翻到背面，上面是潦草的字迹——“depressed”。魏凌云去查了词典，低迷，好像不是什么好词，他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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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除了魏凌芷的葬礼，魏南家中都很沉默，沉默的出奇。
魏南这段时间常常想起很多年前教魏凌芷画画的样子。他握住她白嫩的小手，蘸上颜料，涂在画布上，让柔和的阳光透过布面折射出七彩的颜色。她清脆可爱的笑声，还萦绕在魏南的耳边。魏南不断的想着，仿佛女儿马上就能出现在魏南眼前。以至于警官来的时候，他都没反应过来。
“魏先生，我们是来通知案情的进展的。”警官握了握魏南的手，“我们在学校也调查过了，您的女儿平时好像情绪不是很稳定，这两天她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没有，我的女儿一直很开心。“魏太太急忙说道，”她没有什么异常行为，她在学校很努力。”魏凌云看了她一眼，低下了头。
魏南推了下他的眼镜，”我们没有发现，但是她像别的孩子一样正常。“
”是这样的，您女儿被发现的地方是个监控死角，这个上次已经跟您说过了。但是我们尽力的调查了其他的地方并且没有发现有任何别的可疑人员。“警官顿了顿，”并且伤口是在喉口，刀片被发现在魏凌芷的手上。加上在学校和任何她可能接触到的地方的调查，我们初步判定死者是自杀而亡。“
“你们为什么不再好好查查呢？”魏南打断了警察。
“您和您太太明天上午再来一次警察局，我们会把详细情况再叙述一遍。现在，我们能和您儿子谈谈吗。”
魏凌云跟着警察走了出去，魏南紧紧的盯着他的儿子，仿佛魏凌云也要从他眼前消失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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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是魏凌芷最讨厌的日子，因为她觉得这是她一周噩梦开始的日子。
魏凌芷痴痴的看着手表，还有十七分钟下课，她觉得每一分钟都很煎熬。老师正在讲单摆，教室里沉闷的气氛快要把她压得喘不过气来。考卷已经发下来了，她考了97，第二。魏凌芷在练习簿上用笔一圈一圈狠狠的划着道子，越划越快，最后大大地写下FUCK几个字母。真烦人啊，是的，很烦人。她觉得来到这世间的十七年以来，好像就没有为自己而活着。每天都充斥着无意义这三个字。妈妈总是安排好一切，并且亲切的问她：“凌芷，妈妈给你报了周六的数学课，你想去上吗？”每当这时，魏凌芷就会笑着回答：“好的，妈妈。” 她唯一的精神寄托，就是画画。拿起画笔的那刻，总觉得能逃离纷扰的世界，在一个无人知道的地方触碰着星空和大海。可是，魏凌芷也不知道从哪一刻起，就感受不到斑斓的画面了。她听到的只有爸爸的训斥声，看到的只有画不好的线条。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她想，她也许就不擅长做这件事。可她依然在努力让爸爸露出笑容，努力上完所有的课，努力画好每一块色彩。现在，她累了。
“魏凌芷！”老师露出了严肃的神情，随着这一声吼叫，下课铃响了。魏凌芷像是没有灵魂一样收拾好东西，走出了教室，也不顾老师愤怒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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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凌芷回到家，在晚餐桌上，接受着母亲的关心。“今天在学校怎么样？”
“挺好的，妈妈。”魏凌芷笑了笑，旁边的魏凌云正在打游戏。
魏凌芷看着魏凌云的手机发呆，她和弟弟坐在一起，却好像相隔了很远的距离。她想起三年前弟弟发现他是领养的之后发狂的样子，还有那句“难怪宇宙的中心永远是魏凌芷。”一字一字都刺在魏凌芷的心上，像把利剑。从那之后弟弟就和她疏远了很多。也许他总觉得自己在寄人篱下吧，魏凌芷又开始自责——每一天的晚饭时间都要自责。
“物理成绩出来了吧，亲爱的。”
魏凌芷顺从的从书包里拿出了卷子，递给妈妈。但是魏太太的眉毛却紧皱着，“妈妈给你再约几堂课吧。”
”好的。“
魏南把筷子放在桌上，故意发出响声：“让凌芷好好吃饭，晚上还有画要画。”
”你就知道要她画画，做些浪费时间的事情——“
魏凌芷起身把碗筷放到厨房里，”我吃好了，爸妈。“
“怎么叫浪费时间……”
魏凌芷加快了脚步走进屋子里，把房门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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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魏凌云还总能想起姐姐，尤其是在学校里。无论是同学还是老师，都无意识的会对他送以同情的目光，但他并不想看到。魏凌芷的日记本被放到了他的书桌上——最显眼的位置。那是警察在魏凌芷的书包里找到的。他常常会翻开看看，尽管依旧难受和心痛，却能感受到魏凌芷的味道。
魏凌芷走后的第三个月，魏南和魏太太终于相信女儿是自杀而亡的。魏凌云不知道他们是否知道姐姐的心路历程，他只知道从那以后，爸妈对他格外的好。虽然他们也从来没有管过他的成绩，但是多了许多生活和心理上的照顾。有时候，当他看见妈妈因为想念姐姐而哭的时候，也会去抱着安慰她。小时候，他羡慕爸妈对姐姐的关心，总靠打游戏来宽慰自己。现在，一切有了好转，但是姐姐不在了。
其实日记本里并没有几句话。
“2019年9月21日
休息一下
2019年10月17日
今天跟弟弟聊天了。
2019年10月26日
天堂有只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