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冲突习作

阿瓜是一个在工地上工作的孩子。

他今年十七,生于山区长于山区,到十五岁初中毕业才来到这个城市。来这儿的原因很简单,书读不下去了,家里没钱养一个闲人,于是爷爷果断决定放弃长期投资,把他拎出了家门。

阿瓜在街上晃荡着,嘴里还叼着十年前曾经在城市里特别火的钻石形状棒棒糖。他家门口那条路是土路,阿瓜的破布鞋里总是进沙子,索性不管了,蹭着往前走,身前扬起一片尘土。

“呸,呸。”嘴里进沙子了,棒棒糖都变难吃了。

“呦,这不是我们阿瓜嘛,中考222,你出名啦!哈哈!”

“甭叫阿瓜了,叫二瓜得了!二瓜!答应啊!”

来人是易四和王二柱。老对头了,小学三年级他就拿砖头拍过两人的脑袋。当然,代价是他的两颗门牙全掉了,漏风漏了两年。

阿瓜抬起头,一张被沙子洗得土色的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他故作不耐烦地扬着头,眯着眼睛插着兜问:“两位儿子有何指教啊。”

易四不生气:“给你送行啊二瓜,你这不要去县城了嘛,不知道每天搬砖十五个小时累不累啊?挣了工资可别忘了我们这些苦哈哈学习的兄弟啊!不过你挣的那点,给我们买个冰激凌都不够吧!哈哈哈哈哈!”王二柱也跟着笑。

“不知道去了技校哪来那么多时间学习,不得天天学开挖掘机啊?”阿瓜一副正经的样子从他俩身边走过去,然后突然换上了笑嘻嘻的腔调:“二柱子啊,你自己名字里有二觉得不开心直说啊,让你爸妈给你改个名去!”说罢便飞快地跑了。

到了十字路口的拐角处,阿瓜看着面前大片大片的玉米地心想,不就是打工吗,老子明年就做到包工头,后年直接去当CEO!

“呸!”钻石棒棒糖被吐到了地上。

阿瓜就这么来到了工地上。现在那个包工头看着新来的他,完全没有一点即将被篡位的危机感,瞧不起他是山里来的,对他态度特差。每天晚上吃饭别人吃俩馒头,他就给阿瓜半个,剩下一个半自己全吃了。

吃死你,猪脑袋。阿瓜心想。

本来日子可以就这么过去的,直到阿瓜拿到第一个月工资的那天。

那天晚上下雨了,街道旁边路灯照亮了绵绵不绝的细雨丝,阿瓜拿着用报纸包着的一千块钱,穿着厚重的棉袄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就要经过下一个路灯的时候,一双有怪力的手把他拉到了旁边的小巷子里。

 

阿瓜还没反应过来,一阵密集的拳头就落在了他身上。他觉得自己肋骨快断了,眼前冒着金星。但手里紧紧攥着钱。

 

努力睁开眼睛,他看到是包工头带着几个兄弟,拿着砖头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快给钱,这样能少吃点苦头。”包工头剔了剔牙,不耐烦地说。脸上的肥肉一抖一抖的。

 

阿瓜安静地看着他。

 

一分钟。

 

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那人拿着砖头狠狠地砸向了阿瓜拿着钱的右手。

 

骨头碎了再重新被错位着拼在一起,阿瓜当时就晕了。他睁开眼睛的时候雨还在下,他身上的衣服全湿了,整个人却烫得可怕。他觉得自己身上又添了很多伤,因为额头上的血流进眼睛里了。

 

然后他发现,钱不见了。

 

半个月后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阿瓜右手打着石膏又出现在工地里。包工头依然肆无忌惮,但是他后来懒得欺负阿瓜了,因为嫌他挣得少,欺负起来也没意思。这半个月里阿瓜也想过要报警,可是他隐约听说那包工头家里有关系。他当时也不知道是什么关系,但是放下了手机。

 

这种感觉像吃着棒棒糖的时候嘴里进了土。很多很多次了,这土就快变成沙尘暴了。

 

又一个月后阿瓜手差不多好了,想来那个拍他的人也是怕事,没拍得太狠。

 

这会儿他们正承包着一个制作木制家具的项目,似乎和易四想的不太一样,真该让他来体验一下。一摞一摞的胶合板被送到工地上,但是包工头一直不让他碰,他看着别人拿着胶合板手里没停,自己坐在远处的土坡上。

 

包工头经过,正要走开被他叫住了。

 

“为什么不让我搬胶合板?”他问。

 

包工头厌恶地白了他一眼,又不知道为什么换上了笑眯眯的表情,看了一眼他完好无损的右手,睁着眼睛说瞎话:“我这不是看你伤还没好嘛,要是工作量太大万一又受伤了怎么办,再等等吧!”

 

要知道工地上结工资是按工时算的,拜包工头所赐,这一个月他的工时基本都是零。

 

包工头又看了他一眼,喉咙里滚出一阵得意的笑声。

 

这种眼神让他想到了人类看着土地上的蚂蚁。

 

看着包工头肥硕的身躯和看起来很得意的后脑勺,阿瓜的心里终于刮起了沙尘暴。他飞跑上前,一脚把包工头踹倒在地,然后揪着他的领子把他翻过身,恶狠狠地、大声地说:“我想要胶合板!”

包工头看着他,虽然脸上的表情很惊恐,但是嘴里却说:“你敢这么对我?很好……很好。我会让你活不过明天!你这样的垃圾还想翻身?垃圾!你不会不知道我爸是什么人吧?”

他看到阿瓜的眼神动摇了,很满意地等着他起来。很奇怪,包工头连一丝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一分钟。阿瓜没有起来。

包工头扯出的笑僵在了嘴角,他不明白了。

阿瓜反倒笑了。下一刻他抓起一把土就往包工头的嘴里塞,手指抠着他的喉咙逼迫他咽下去。然后又抓起一把,重复着刚刚的动作。一遍遍地重复。

很快包工头的嘴里就被装满了,阿瓜就往他鼻子里塞,包工头被他摁在地上,身体在原地来回蹭着,让阿瓜想到了他那双破布鞋。

包工头渐渐地不动了,像死掉的蚂蚁。阿瓜把他拖到土坡后面,然后拍拍衣服走向搬着胶合板的工人们。

像包工头那样,在漫天沙土中得意地走了过去,好像刚刚完成了他在玉米地前发过的誓。

他的世界变成了美丽的。

 

 

三个词是“胶合板” “杀”和“美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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