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的铁门发出粗哑的吼叫，略带杂乱的脚步像一串突兀的泡泡，破坏了死水一般的寂静。邱弦感受到整个床铺都猛然一震，是有人刚刚扑到了下铺。变换的影子和细碎的呜咽声顺着墙壁传来。
两年以来一直如此，这个杂物室是他的一方天地。少有人知道这个地方，更少有人认为他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像这样一整个中午都躺在铁床上铺的床板上，盯着吊灯蛛网下灰色的影子发呆。
所以她出现在了这里，以一种激烈的不稳定的状态。他既然已经丧失了在她到来之前离开的机会，那再离开就免不了要进行对话。而无论他以何种形式出现，在这样的情境下都莫名有些理亏。
他偏了一下头，听到发尖擦过床板的沙沙声，又转了回去。维持着原先的姿势，沉默地听着。哭声断断续续，配合着撞击墙壁的闷响。打断了他原先的思绪。
他大概知道哭泣的是谁了。那是班里的文体委员，为人比较爽朗，是女生中和他关系比较近的一个。回忆起和她说话的场面，想起自己之前总觉得她的眼睛似噙着泪光，显得楚楚可怜。却没有想到她是真的想哭。
这哭声毕竟是让他看到了某些瞬间。如往常一样陷入回忆中去了。
那是广场上空荡的游戏区，泡在泥泞的水坑中的黄色雨衣，被吃得只剩一根脊椎的红烧鱼，黑褐色流淌的小巷，涂满涂鸦的阴暗角落……他看到自己在奔跑，扯开四肢，漫无目标。他又看到自己停下，在全然陌生的公交站前，细细地比对一个个站牌。白色的字体在微亮的地平线中逐渐模糊。
记忆中冬季的空气侵入了胸腔，像撒出的胡椒粉呛得他喉咙里一阵刺痛。险些掉下眼泪，咳嗽出来。
铁门的影子缓缓划过，拉长了的声音像戏剧转场的鼓声。铁床又是一晃。又一个人进来了，恰好掩盖了他一时的失误。
“好啦好啦，没事了啦。哭出来就好了。”那应该是一个人像催吐一样，拍击着另一人的背。他不知是动还是不动，动又会不会被听到。这种时候脚腕昨晚被蚊子咬的包竟是又痒了起来。他只得又将目光放到了天花板的蜘蛛网上。那网的丝也沾上了灰。
不要掉进去。他想着。不要回想。胸口的一起一伏伴随着呼气的声音，竟是有些恼人。但阳光下徘徊着的明黄色身影终是和恬静与叫喊一同隐去了。他仍是置身在这个褪色的老电影中。
哭泣是没有声音的。即使撕心裂肺，于他也是没有声音的。那在哭声中显得温和的话语也像是空白的流动磁带。他小心堤防着，这样汹涌的思绪也只能在脑内蛰伏。微妙的瞬间竟是变得冗长，先前起伏的情绪也在这漫长中逐渐淡去。
姑娘还在哭，但哭的理由已经用完了。他继续听着，躺在床上换了一个自认更加潇洒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