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雨歌 终稿

理解近现代乃至远古人类族群的生活习惯于民俗研究有深远的意义。本小组在这次研学活动中,通过查阅资料、实地考察等方式,探究了降水这一自然现象对近现代人类生活方式和精神观念的影响。调查的结果不甚理想。随着21世纪前后新兴工业的不断发展,降水的频率逐渐降低,失去其规律性【1】。在本组调查的年代范围中,降水的现象出现极少,“雨”这一概念也逐渐从绝大部分民众的认知范围内消失。本文摘录了近现代有关雨的极少数描述中【2】的一部分。

 

圆月伫立在黑夜的边缘,如一块雪白的影子,默然地向下望着。

在黑暗的作用下褪去了颜色的群山,此时被月光渲染出层层交织的线条。这些线条勾勒出纵横交错的岩石的缝隙和一支队伍。

这支队伍中的成员都身穿硬涩的灰褐长衣,在寒风中瑟缩着。巴掌厚的鞋底踏在碎石上,每一步都发出细碎的声响。在圆月的视角中略显无趣的景象,在他们眼中更是一片荒芜。仅够两人通行的石子路上,没有文字,没有街道,没有一分草木的痕迹,隔着防护服甚至连对话都做不到,只有散射着微光的岩壁。是空荡得堪称神圣的遗迹。他像一列蚂蚁一样,缓慢而整齐地挪动着。

就在其中的一员将要询问这场徒步的尽头时,领头的人停下了。

到了。

领头的是一个约莫五六十岁的男人,身形略微有些臃肿。他一回头,满脸的皮都像是用胶强行糊上去的。

他对面的人则全身都裹着灰色的防护服,只留一个用于视物的缝隙。活像古代披着蓑衣的旅者。可是那人裸露的一部分皮肤在黑夜中却白得炫目,双眼的睫毛上也都洒满了月光。

这是一双少年人的眼睛。

“我们只能送你到这了。”领头人用沙哑而干涩的声音说道“再往前走下去,我们也会受到永久性的伤害了。”

他的眼睛从皮肤的褶皱中直勾勾地向外看着,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

“我们考察了都市中所有人的情况,只有你最适合了。肺部的状态近乎于原始的状态,几乎没有受到任何外来物质的干涉。即使完全不戴氧气罩,也可以在无人区活动至少三天。而三天足够我们知道里面有什么。”

圆月卧躺在厚密的黑云中,雪白的月光浸透了周边的天空,似用绫罗绸缎装点华丽的宫殿。剪影一样的群山匍匐在其下。少年的眼睛被月光染成了银灰色,更不像人类了。此刻那一双眼睛看不出表情,就那样鲜活地眨着。

这使领头的人想到了自己的身体,想到了发着银光的显示屏上,自己的骨架上堆积的各样的颜色。你不能再出去了。这是自己在外游荡了十几年,医生对自己说过的最后一句话。再然后,所有人都知道没有必要说明了。现在,又有一具年轻的躯体要面临和自己同样的情况了。或许要严重百倍。他想了想,又说:

“我们会为你妥善地赡养你的家人。保证他们一生衣食无忧,在医疗上也能享有优先级。无人区是整个外界的核心。传言中是会有降水的。对这一片区域的探索与全人类都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这一时代的人已经想不起来了。人类用药剂和手术取代了生老病死。可他们越是变得坚韧,面临的环境越是恶劣。大地上常年燃烧着温热的火焰,草木走兽也渐渐改变,脱离了人类熟知的范畴。唯有人类被这一切隔绝了,或者说隔绝了这一切。

“可你们也不知道在无人区中是不是真的能找到水源。”

“是的,没错,我们不知道。”领头人用干裂的声音嘶吼道,“我们只能寄望于雨——也就是天上掉下来的水。这样的虚无缥缈的东西。但我们已经快要走投无路了。如果没有新的水源,城里至少会有几百万人渴死。来,带上监测仪,这样你和我们都能知道你的状况。”

 金属制成的,镂空的仪器。覆盖了了少年的脖颈、手腕。仿佛祭祀前穿戴的精细的金银饰品,在月光下幽幽地闪着。显示屏上,少年清楚地看到,带着剧毒的空气从气管注入。图像如一朵朵雪白的花散步到全身各处。

“我会死吗?”他突然问道,语句的末尾有一丝颤抖。

“会的。”

“会下雨吗?”他又问道。

 

等待了良久,依旧没有得到回应。小队沿着原先的小路,一步一步向下。

这时,无缘无故地,一个圆点印在了路面上。那是一缕银丝崩解在地上所留下的痕迹。醒目地出现在瞳孔中。脚步声停下了,世界顿时静得有些空洞。

可人们眼前一片模糊,仅剩下灰蒙蒙的岩壁一般的云层。一种蝶翼般的细微的感受在空气中闪过,留下一阵湿润的波纹。那是一种冰凉的透明的无法言表的情绪。

“下雨了。”不知是风声是呜咽,还是有人轻声呢喃着。

那确实是水从天而降。

水珠如一滴滴珍珠一般,隔着护目镜降落在浑浊的眼球上方。呼吸鲜明地颤抖着,无法控制似垂死的老人。面颊被炽热的感受润湿了,四肢却只有麻木,仿佛消失了一般。于是一行人就呆滞地站着,仰着头全然无法移动。不知是谁最先望向少年的方向。

大雨转瞬间笼罩了四周。千万缕银丝刺穿了空气,水珠如火花一般四处迸溅。广阔的大地好似被点着了。淡蓝的火舌蔓延着,卷着烟雾披覆在茫茫的地平线上,温柔得如梦似幻。狂风也夹杂着白色的羽毛,游荡高楼的群影之间。不知是初阳还是未落的明月,圆形的光斑投射在层云的下方,清冷得像一面镜子。这时,水面中恍惚透出一抹青蓝。那是他们在天空、宝石和水流中都从未见过的蓝色。它如神女的纱衣般飘荡着,又犹如峭壁下的谷渊一般静默着,倒影在一队人的瞳孔中。

 

少年的身形消失在了这一片青蓝的雨雾中。

 

这段文字的真实性还有待考证。其中提到的多处雨的特征与实际严重不符【3】。本组认为,这段史料为根据前人记录,进行想象加工的二次创作。进一步证明降水在这一时代极少,已接近神话的范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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